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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小说网 www.wmtxt.so,最快更新向阳最新章节!

    五十五

    于阳第二天一早就要走,姜宁早起帮他打点了些要用的东西。

    骑上车, 于阳没有立刻启动。

    姜宁走上前, 叮嘱他:“小心点。”

    “好。”

    于阳启动车, 上马路前还回头看了眼姜宁, 她站在原地也在看着他。

    就这一眼, 他就有了牵挂。

    于阳先去了王叔的车厂那, 取车装了货, 他这趟和王城不一路,两人各走各的。

    “货我都检查好了,你把东西送到就行了。”王叔拍拍于阳的肩头说,“今年最后一趟了,路上小心。”

    “嗯。”

    于阳上了车,摇下窗和王叔招手示意了下就发动车缓缓地上了路。

    他刚开始提速, 后面就跟上了一辆小面包车, 不远不近地尾随着货车。

    于阳开车行了一个白天, 走的国道,只在中午时停靠在路边的一个休息站稍歇, 吃了个午饭后就立即再出发了。

    傍晚他也没停下, 随意吃了点王叔放在车上的点心垫了垫肚子, 直到入夜九点左右到了另一个休息站他才把车停好,在休息站里租了个单间, 准备在这过一晚。

    于阳在洗手间里洗了把脸, 开了一天的车他也有些疲惫。

    他给姜宁拨了个电话, 响了两声后就被接通了。

    两人都没先开口, 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最后还是姜宁绷不住先说了句:“你不说话我就挂了。”

    于阳这才开口问她:“在家里?”

    “不在。”

    于阳皱眉:“那你在哪儿?”

    姜宁听他紧张的语气,笑了下回他:“在佳秀这,我这几天和她睡。”

    于阳这才放下心来,懒懒地靠在窗户旁。

    姜宁问:“你现在在干嘛?”

    于阳抬眼望了下天际,一泓弯月正县挂在黑色的幕布上,残缺的完美。

    “看月亮。”他说。

    “咦?”姜宁往徐佳秀房间的阳台走了几步,天上黑黢黢的,布满了密云,明天大概还要下一场雨。

    她诧异:“你那看得到月亮?”

    “嗯。”

    姜宁说:“我这看不到。”

    两人又隔着听筒相互静默着,半晌,姜宁轻声说:“你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嗯。”

    于阳还是没挂断电话。

    姜宁补了句:“于阳,我等你回来。”

    于阳表情柔和下来,那天上的弯勾似乎就挂在他的嘴角上。

    挂了电话,姜宁倚着栏杆望天,一片浓黑并没什么好看的。

    可他说有月亮,她就仿佛看到了月亮。

    姜宁想起大学时她读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在香港时,范柳原似乎也在夜晚里给白流苏打了个电话过去,询问她的窗子里能否看得见月亮。

    “哟,你一个人站那笑什么呢,少女怀春似的。”徐佳秀进房见姜宁一脸愉悦地站在阳台上,不由揶揄她。

    姜宁回身问她:“冬冬睡了?”

    “嗯,刚哄完睡了。”徐佳秀掀被子趴在床上,拍拍身旁的位置说,“躺上来,我们聊聊天,好久没夜谈过了。”

    姜宁从阳台进来,关了落地窗,掀了被子也躺进去。

    徐佳秀把灯关了,黑暗中和姜宁挤在一处取暖。

    “欸,你今年真要跟于阳回家啊?”

    “嗯。”姜宁毫不犹豫。

    徐佳秀侧身看她模糊的脸:“以前还说你对感情理智来的,现在看来是没遇上对的人。”

    姜宁笑,不予置否。

    “小宁,你是真爱于阳。”徐佳秀叹道,又说,“你幸福就好,我一直都是支持你的。”

    “嗯。”

    徐佳秀伸出两只手去抱姜宁,脑袋往她胸口拱。

    姜宁推了推她:“你干嘛。”

    “再埋一下胸,以后你嫁出去了就没机会了。”

    姜宁失笑,伸手去挠她,两人在被窝里笑闹成一团,如同少女时代时一样。

    ——

    于阳第二天中午就把货送到了,帮着卸完货,他也没休息,开着车掉了头就往回走,晚上他心急想赶回去,走了夜路,打算到了下一个休息站再行休息。

    夜晚的国道上一片空荡静寂,只有轮胎碾压着马路上的细沙发出的细微声响,整条道上似乎只有他一人在行车。

    于阳提了速度,把着方向盘专心地目视前方。

    在经过一个大下坡时,对面有一辆面包车直接向他冲过来,于阳心里一惊,方向盘一转就想避开,那辆面包车似乎看出了他的所想竟也跟着变了道,速度丝毫不减。

    于阳迅速把高速挡换成低速挡,点踩刹车时却发现刹车不灵了,货车停不下来。此时车身正在下坡,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与那辆面包车正面相撞,他牙一咬心一狠就迅速打了方向盘往国道旁一块凹进去的岩石壁撞过去,企图用车身与岩石的摩擦来增加阻力,减缓车速。

    可对面的面包车却直逼过来,把货车往道外挤,于阳为了避开它直直地撞上了石壁。

    高速行驶的重型货车与石壁相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货车的前玻璃尽碎,车头撞凹进去,车轮还在打转,石壁上的岩石都被震落了下来,滚到路中间。

    于阳条件反射抬起手臂侧身护住自己的脑袋,身子受惯性猛地往前一压,手臂被压在身体与方向盘间,重击之下,他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勉力掀开眼睑却是一片血色,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瘫在方向盘上。

    面包车在货车撞上崖壁的那一刻就即刻避开了,迅速地驶离了现场。

    夜,重归寂静。

    ——

    姜宁是在噩梦中醒来的,她不记得具体梦见什么了,梦境中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一片混乱。

    她坐起身一把把头发撩到脑后,懵懵地坐着,还带着梦中的心悸,手心还有一层薄汗。

    “怎么了?”徐佳秀半睁着眼看她。

    姜宁抿着嘴摇头:“没事。”

    徐佳秀一看时间,也坐起身来:“你上班也不用那么早去,再睡会儿?”

    姜宁脑袋还很混乱,刚想躺下去,包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她伸手拿出来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

    这个时间点诈骗犯也不会那么早上工,姜宁犹疑了下,不知怎的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喂。”

    “闺女,你快来趟医院……小于他出车祸了……”

    是王叔的声音,像是一把重锤直接敲在姜宁的脑门上,她耳边惺然一响,一片空白,手机直接砸落在被子上。

    徐佳秀见她突然失了神,忙问她:“怎么了,谁的电话?”

    姜宁微张了下嘴,扭头看着徐佳秀,过了会儿才找回声音:“于阳、于阳出车祸了。”

    徐佳秀愣住。

    姜宁浑身发冷,掀开被子,下床时狠狠地磕了下桌角也不觉着疼:“我、我要去医院。”

    徐佳秀也匆匆起身:“我陪你去。”

    姜宁随意换了套衣服,漱口后用冷水洗了脸,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颤抖的手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慌。

    徐佳秀叫了辆私家车,两人上了车后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市第一医院。

    坐在车上,姜宁冷的发抖,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盯着手机,想打电话过去询问,内心里又抗拒去知道结果。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只能不断地暗示自己。

    徐佳秀握住她的手:“没事的,没事的,别担心。”

    到了医院,姜宁一路跑着去了手术室,远远地就看到王叔在门口来回焦躁不安地踱步。

    她跑上前,问:“于阳、他怎么样了?”

    王叔看向还亮着的红灯叹口气:“还在里面抢救,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姜宁往后踉跄了下,徐佳秀赶忙扶住她。

    姜宁失神地喃喃:“怎么会这样。”

    王叔说:“昨天半夜就出事了,货车直接撞上了旁边的山壁……今早才被路过的车发现……”

    医院过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建文带着赵小园赶过来。

    赵小园上来就拉着王叔问:“于阳哥怎么样了。”

    “还在里面呢。”

    她还想问,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戴口罩的护士走出来问:“谁是家属?”

    姜宁浑身一颤,抖着唇说:“我。”

    “患者右前臂肢体毁损严重,挤压时间长导致细胞坏死,需要截肢,签一下手术同意书。”

    姜宁耳边突然传来‘轰’的坍塌声,心里一直绷着的信念瞬间毁灭,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攥在手心里,痛得无以复加。

    听完护士的话,姜宁只是怔怔地站着不动,任凭内心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她的表情都是木然的,麻痹的,像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失去了身体的一切机能,无喜无悲。

    护士的话也让在场的人一时失了反应,消化不能。

    赵小园吓得低着头直发抖,脑袋里一团糟。她想起钱强说过的,只是稍微教训一下于阳,让他知难而退,以后不敢再要姜宁那个女人……可是,他的小教训却要了于阳的一只胳膊。

    她抖着腿,内心无比地后怕,又绝地生出一股恨意来。

    赵小园抬头,红着眼盯着姜宁,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上前猛地扇了她一巴掌,‘啪’的一声十分响亮。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赵小园嘶哑着嗓音喊,“你这个扫把星,于阳哥自从遇到你就没好事……”

    徐佳秀回过神立刻上前把赵小园推开,把姜宁护在身后:“你疯了!”

    陈建文也上前拉住赵小园:“小园,你干嘛呢。”

    赵小园指着姜宁说:“都是她,于阳哥被她害惨了……一只手臂,没了一只手臂让他以后怎么活,还怎么修车啊?”

    “这是医院,你小声点。”王叔训斥她。

    徐佳秀见有人拦着赵小园,忙回身去看姜宁。

    她整个人毫无情绪,偏着脸还保持着被打完一巴掌的姿势,伶仃地站在那,像个木偶般死气沉沉。

    徐佳秀看得心里一痛,上前抱住她:“小宁,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你别憋着……”

    徐佳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红了眼,哽咽住了。

    她哪见过姜宁这样啊,她这么骄傲。

    姜宁眨了眨眼,没有眼泪,泪水似乎都往心里流了。

    手术持续了很长时间,姜宁就保持着一个姿势站着,一句话也不说,只有眼珠子偶尔转动一下才能证明她还活着。

    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时,姜宁有了第一个动作,她步伐不稳地拦住医生。

    “姜宁?”林航摘下口罩,显然有些意外她出现在这里。

    姜宁问:“他怎么样了?”

    林航这才醒悟过来,略微复杂地看她一眼,斟酌着说:“手术很成功,再观察两天看看情况。”

    姜宁眨了眨眼,低头呢喃:“好。”

    林航见她状态不好,开口道:“姜宁,你——”

    “我什么时候能见他?”

    林航顿了下:“等他转进重症病房,你可以进去看一看他。”

    姜宁红着眼眶,点头。

    徐佳秀搂着她,朝林航道了声:“谢谢你了。”

    林航看了眼失神的姜宁:“不用。”

    五十六

    王叔去了警局,陈建文也跟了去,赵小园害怕极了,她不敢跟着去,寻了个理由就回了青云镇。

    她冒雨直接去了钱强的家,门关着,她用力地拍打着大门,高声喊道:“开门!快开门!”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条缝,刘兴从里面探着脑袋一看是她就放她进来了。

    钱强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看见赵小园湿漉漉地,一身狼狈,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赵小园瞪着眼:“我刚从医院回来。”

    “哦,所以呢?”钱强翘着二郎腿抽着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于阳哥出事了。”赵小园哽了声。

    “哦?”

    “钱强你别装,他出事是你害的!”

    刘兴斥道:“怎么和钱哥说话呢。”

    钱强摆手,爽快地承认:“是我干的没错。”

    赵小园咬唇狠狠地瞪着他:“你这是杀人,我可以告你!”

    钱强不急不忙地站起身朝她走几步,笑着说:“告我?我怎么记得我要对付于阳这件事你一开始是赞同的啊?你要是告我,你就是同谋,我进监狱你也得进。”

    赵小园如遭雷击,全身血液凝住,颤抖着说:“你只说给他一个小教训……让他离开那女人。”

    “这就是那个小教训。”钱强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他怎么样了,死了?”

    “右手……没了。”

    “哈。”钱强抬起自己的右手,上面还盘着一条狰狞的旧疤,他眼底恨意渐现,“好,很好,一条胳膊而已,便宜他了。”

    赵小园低着头,红了眼,余光看到茶桌旁放着两个行李箱,她抬头问:“你要跑?”

    “跑?”钱强摊手,“我为什么要跑?”

    “那你……”她看了眼行李箱。

    刘兴回答:“最近天气不好,上不了工,而且年底了,很少人会网购,钱哥打算出去玩一阵子。”

    钱强又回头来威胁她:“我警告你,嘴巴给我闭紧了,我们俩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要是出了事,你就给我赔命!”

    他见赵小园被吓住了,又缓声说:“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想要于阳,现在就是个好机会,他现在这样,姜宁那种女人还会老实跟着他吗?”

    赵小园还是傻站着,半晌说:“警察……会不会查到什么?”

    钱强冷哼一声:“放心吧,我都处理好了。”

    赵小园缄默,手心攥着,内心挣扎。

    钱强拍拍她的肩:“好好把握机会。”

    赵小园松开了拳头,点头默认了。

    ——

    手术完,于阳被推进了重症病房,姜宁趴在玻璃窗前,怔怔地看着他浑身缠着绷带,罩着氧气罩,阖着眼毫无意识。

    而他的右手处已是缺了一截,空空荡荡。

    姜宁鼻尖发酸,心头发堵,只觉得自己再次被命运扼住了喉咙,一切的挣扎全都是枉费。

    傍晚,林航同意让姜宁进病房里看会儿于阳。

    明知他现在听不见,她还是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他。

    姜宁就站在病床旁,也不敢伸手去触碰他,就只是站着望着他,仔细地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

    “于阳。”她呢喃似的喊了他一声。

    无人回应。

    姜宁抬手伸出一个指头,轻轻地勾了勾于阳的左手小指,眼神落到了他包裹着绷带的右臂上,本来强健的臂膀延伸至肘关节处生生地少了一截。

    她眼眶一热,别开眼去不忍再看。

    病房门被敲了敲,姜宁抹了下脸回头,见林航穿着白大褂站在门口,知道看望时间到了。

    她松开勾住于阳的指头,最后深望了他一眼才离开了病房。

    姜宁轻轻地带上门,回头问林航:“他什么时候才能醒?”

    “等麻醉药药效过了就能醒,你别太担心。”

    “嗯。”姜宁垂睑。

    徐佳秀走过来,林航观察了下姜宁的脸色,十分苍白,经此一天,她大概是颗粒未进。

    他开口对徐佳秀说:“带她去吃点东西吧,不能干熬着。”顿了下,补了句,“还要照顾病人,自己不能累倒了。”

    徐佳秀点头:“好。”

    林航走后,徐佳秀扶着姜宁,低声劝道:“小宁,你先去吃点东西,要不然你身体哪里撑得住。”

    姜宁开口:“我不饿。”

    “你不饿也得吃点啊,听话,跟我走。”

    姜宁摇头:“我不去。”她看向病房方向,“我在这里守着他。”

    徐佳秀拗不过她,无奈地叹口气,陪坐着。

    另一端,王叔从警局赶回来,见姜宁还在,劝她:“闺女,你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歇?小于这里,我看着。”

    姜宁还是摇头:“不用。”

    她又想到什么,抬头问:“警察……怎么说?”

    王叔神色复杂,斟酌了下才说:“可能不是意外,警察说货车的刹车像是被人动了手脚,还不能断定……不过那辆货车我前几天才送去检修过,没可能出现问题的。”

    姜宁蓦地站起身。

    “现场找到了点车轴痕迹,但是昨天夜里下雨,没有保留好……”王叔有些遗憾,又立刻说,“不过没关系,警察已经在排查沿路的监控了,一有情况就会联系我的。”

    姜宁沉眼敛气,如果不是意外,那就是蓄意谋杀。

    她心底又钻出了一股寒气,牙齿开始打颤:“钱强……一定是钱强。”

    姜宁迈开步子就要往外走,徐佳秀拉着她:“小宁,你去哪?”

    “是钱强,我要报警。”

    “小宁,现在没有证据,你就算报警也没用。”

    姜宁恨红了眼,绞着劲儿说:“我去找他,我要杀了他……”

    徐佳秀抱住姜宁:“小宁,你冷静点,你冷静点。”

    姜宁绷了一天的情绪突然就像是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眶中涌出来,她埋在徐佳秀的肩头,表情明明是绝望的,张着嘴却是无声,只有泪水一颗颗地砸落在地。

    徐佳秀也跟着哭,抽噎着轻拍她的后背:“你哭出来,哭出来好受点。”

    “是我、是我害了他。”姜宁的声音里满是懊悔和恐慌。

    “不是,小宁,你别这样想。”

    “我怎么办,佳秀,我该怎么办……”

    姜宁带着哭腔的嗓音无助地重复说着同一句话,听得徐佳秀心都碎了,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安慰不了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唯有冬季的寒雨还在淅沥地下着,不知人间多少沧桑离愁。

    ——

    于阳是第二天上午醒过来的,林航带了两名护士进去检查,姜宁不好跟进去只能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

    林航出来时,姜宁立刻上午问:“怎么样?”

    “情况稳定。”

    他这一句话就让姜宁的心安定不少。

    姜宁往里看了眼,问道:“我能进去看下他吗?”

    林航点头:“可以,但是不能太久,他需要休息。”

    姜宁点头。

    进了病房关上门,姜宁回身就看到于阳垂下眼睑,视线落在他的右臂上。

    姜宁一哽,紧紧咬住下唇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把眼底的潮意逼回去,吸了吸鼻子,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

    于阳似乎也发现了她,两只眼睛看过去。

    姜宁朝他浅笑,迈着轻步走过去。

    站在床边,她说:“你醒了。”

    于阳还出不了声,只能看着她。

    她的脸色憔悴,眼角红肿,眼睛密布着红血丝。

    于阳想抬手去摸她的脸,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又重新去看他的右手。

    姜宁立刻弯腰去握住他的左手,见于阳看过来,她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于阳和她对视,她眼底闪动着水花却又强自露出笑颜。

    “医生说你要多休息。”姜宁轻声说。

    于阳望着她,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深邃。

    姜宁心一酸,埋头蹭了下他的手背,一滴水渍都落在他的皮肤上。

    “你快好起来。”

    于阳的手指动了动,轻轻地握住她的。

    姜宁抬起头,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

    病房门被敲了敲:“姜宁。”

    林航提醒她。

    于阳的视线缓慢地移到门口。

    姜宁回头应道:“我知道了。”

    她握着于阳的手,柔声说:“你快休息。”

    于阳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背上动了动。

    姜宁再握了会儿他的手,有些不舍却也知道如果自己一直呆在这他不会安心休息。

    心一狠就抽回手,她对他说:“我一会儿再过来看你。”

    姜宁转过身时眼眶就发红了,背对着他艰难地一步步走出病房。

    于阳的视线一直紧紧地跟着她,直到病房的门关上,他才收回视线,渐渐觉得有些疲倦,闭上眼再次昏睡过去。

    ——

    于阳术后情况稳定,第三天就转到了普通病房。

    姜宁就近照顾着,王叔也在病房内,眼神不住地往于阳的断臂看去,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扭头欷歔地叹口气,如此往复。

    病房外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中年女人闯了进来:“阿阳!”

    所有人都看过去,那女人身后还跟着赵小园。

    女人直接扑到病床前,上下仔细看着于阳,最后目光停落在他的右臂上,眼眶立刻就红了,哽着声心痛道:“怎么、怎么会弄成这样?”

    于阳已经能开口说几句话了,只是声音很是低哑,粗得磨耳朵。

    “妈、你怎么来了?”

    听了于阳的话,姜宁心中一诧,往于母那多看了两眼。

    于母抹了下眼泪:“你都这样了,我能不来吗?”

    她又瞪眼看向王叔,斥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要不是小园打电话和我说了,我这时候还蒙在鼓里呢。”

    王叔眼一瞥看向赵小园,赵小园不敢和他对视,闪躲着眼神。

    王叔好声好气道:“这不是当时还不知道情况,怕说了你着急么。”

    于母看着躺在床上的于阳直掉眼泪,姜宁把床边的位置让给她,于母看也不看她,就好像房间里没有这号人一样。

    姜宁退到角落里去。

    于阳的视线紧随着她。

    这时,林航带着护士前来查房。

    照例检查了下于阳的身体情况,简短地交代了几句。

    于母握住于阳的左手,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赵小园上前扶着她的肩膀劝慰了几句。

    于母回头说:“小园啊,阿姨当时就应该听你的话,让阿阳早点回来……他也不会、也不会……”

    林航闻言,扫了两人一眼,离开病房时又看了眼站在角落里沉默着的姜宁。

    在要关上病房门时,林航回头朝里喊:“姜宁。”

    姜宁偏头去看,犹豫了下,还是走了出去。

    于阳的目光就一直随着她一动,半分半秒也不落下。

    带上门,姜宁问:“怎么了?”

    她以为于阳出了什么事,是故问得有些急切。

    林航把病房记录递给护士,一时也想不到该和她说什么,喊她也只是见她一人孤零零的有些不忍。

    他不说话,姜宁更是着急:“是不是于阳怎么了?”

    林航咳了声,摇头:“不是,他的恢复情况很好,再过不久就可以拆线出院了。”

    姜宁心底一松,点点头。

    林航看着她,欲言又止,姜宁问:“还有事?”

    “你去休息下吧,这两天你也累坏了吧。”

    姜宁回答:“还好。”

    “小宁。”徐佳秀从走廊那头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你还没吃饭吧,我从家里给你带了点。”

    林航不好多说,道了别就走了。

    徐佳秀拉着姜宁:“你坐下,先吃点东西。”

    姜宁本想拒绝,又想到于母还在里面,最后也没再推让,坐了下来。

    “先喝点汤,还热着呢。”

    徐佳秀把汤勺递给她,姜宁接过却是楞楞的。

    “喝呀,熬了很久的。”

    姜宁喝了两口汤,徐佳秀在一旁看着她短短两天内消瘦下来的侧脸,心疼极了。

    “还有饭呀,你多吃点。”

    姜宁把保温盒的盖子合上,摇头说:“吃不下了。”

    “你——”

    她还没来记得说话,病房门被打开了,姜宁立刻站起身来。

    王叔和于母、赵小园从里面走出来。

    王叔对于母说:“我带你先去歇着吧,在小于面前哭,他心里也难受啊。”

    于母红着眼没反对。

    姜宁就站在门口,于母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回头对赵小园说:“小园啊,阿阳就麻烦你多帮我照顾了……”

    赵小园似是无意地斜眼看了下姜宁,回道:“阿姨,您放心。”

    王叔陪着于母往外走,拐了个弯后,王叔耐不住问她:“你干嘛这样对人家闺女?她是小于女朋友,这两天忙上忙下的,眼睛都没闭上过,你怎么还不搭理人家。”

    于母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小园都和我说了,阿阳这次出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这怎么能怪人家闺女呢,是她想的么?”

    于母眼泪又上来了,颤着声说:“老王,阿阳少的是一只手啊……一只手啊……你让他以后怎么办?”

    王叔叹口气:“都是造化啊。”

    ——

    病房门口,姜宁等于母走后,转身就想回病房。

    赵小园却将身子一挡:“你没听到阿姨说的话么,于阳哥我会照顾的,没你什么事。”

    姜宁没心情开口,不欲与之多加争辩,低头闪了身就想开门。

    赵小园又把身子挪了下挡住了去路。

    姜宁憋住火,冷眼睨着她:“让开。”

    “凭什么?”似乎是有了于母撑腰,赵小园有些趾高气昂。

    徐佳秀看不过眼,伸手一把把她拉开:“凭什么?就凭姜宁是于阳女朋友。”

    赵小园一个踉跄站住,瞪着眼往前,徐佳秀拦住她。

    姜宁手摸上门把却没开门,反倒是回头刻意压低嗓子问:“这件事是钱强做的是吗?”

    赵小园心一慌,眼神左躲右闪:“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回去告诉他,我不会放过他的。”

    说完她就推门进了病房,关上门。

    姜宁整理了下表情,转眼就看到于阳用自己的左手去碰他的右手,神色不明。

    她心头一窒,勉强上扬的嘴角就这样僵住了。

    于阳掀眼看见她,把自己的手放回原处。

    姜宁走向他就在他身旁坐下。

    她眼底的乌青在白皙的皮肤衬托下越发明显,下颔线绷着,整个人都瘦了。

    于阳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累吗?”

    姜宁摸他的手背,在他的手心里摇了摇头。

    “去休息。”他哑着声说。

    姜宁又摇头:“我陪着你。”

    于阳沉默了会儿才开口:“在这、睡一会儿。”

    姜宁看着他,点点头:“好。”

    姜宁就坐在床边,一手握着他,将脑袋搁在手边,闭上眼,鼻息喷在他的手背上。

    姜宁是真的累了,此刻在他身边静下来就像是一条残破不堪的小船历经了三天两夜风暴的侵袭最后寻到了只属于它的港湾那般,突然就安心了。

    姜宁很快就入睡了,于阳的手被她紧握着。

    他盯着她的脸,他不清楚这几天她独自一人是怎么面对一切,又是怎样扛过来的。

    她是一棵树,他本想也作一棵树扎根在她身边,陪着她,护着她。

    可是现在,他的枝桠被深深地拗断了。

    那只断臂,她没提,他也没提。

    于阳吃了药,一会儿后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交响在病房里。

    徐佳秀把赵小园赶走后进来看了眼,看到两人相偎而睡,眼眶微微湿润。

    傍晚,林航来巡房时,推开门就看到姜宁趴在床边熟睡,于阳睁着眼注视着她,见他进来冲他轻微地摇了摇头。

    林航顿住脚步,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离开了病房。

    五十七

    一连几天,姜宁几乎都宿在医院里,徐佳秀在医院旁的小宾馆里开了间单间,她每天过去洗漱换衣却没在那过过夜,几乎都是匆匆来匆匆去。

    自从于母来了之后,姜宁很少有机会和于阳独处,她看得出于母对她心怀芥蒂,处处冷着她。一个母亲面对儿子断臂这一事实,心生埋怨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而且这起事故,的确和她脱不了干系。

    有了这个认知,姜宁心中也不恼,生生地受着于母的冷漠,态度也愈加恭敬。

    除夕那天,姜宁本不打算回家,但是陈丽珍一个又一个电话打回来催她回家吃顿饭,姜宁赖不过只好应了她回去吃顿午饭。

    姜宁进了病房,于阳听到动静就扭头看过去。

    她上前,坐在边上的椅子上,开口说:“我今天回镇上一趟。”

    于阳抿嘴沉默了下,点头表示知道了。

    姜宁浅笑:“我下午就回来……晚上、我们一起过除夕。”

    于阳黑沉的双眼看着她,心头万千思绪萦绕而过,最终开口说了句:“好。”

    姜宁又陪了他一会儿才起身离开病房。

    在房门外,姜宁碰上了回来的于母。

    姜宁对她颔首,温和地开口唤道:“阿姨。”

    于母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便别开了头,错开她径直往病房里去。

    姜宁在原地呆站了会儿,才垂头继续往前走。

    回到家,姜宁甫一进门就看到了陈丽珍和刘云两人在洗手台前洗菜。

    刘云率先看见了她,忙直起腰擦干手迎上去:“回来啦。”

    “嗯。”

    刘云仔细端详她,几日不见,她整个人消瘦了三分,憔悴了七分,眼角眉梢处都透着些许掩盖不住的疲态。

    陈丽珍也走上前来:“今天过年,我让你刘云妈妈一起来吃顿饭。”

    姜宁点头。

    刘云说:“累了吧,先去歇会儿,一会儿开饭了叫你。”

    “好。”

    姜宁进了客厅,程伟和姜至诚两人正坐在沙发上一起拿着手机玩游戏,见姜宁进来,皆是放下了手机,齐齐地朝她喊了声:“姐。”

    姜宁扫了他们一眼,觉得有些好笑,她又不是他们的班主任,怎么会见到她就一脸心虚的模样?

    姜宁坐下,闭上眼养神。客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滞闷。

    “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程伟起身落下了话就溜出去了。

    姜至诚有些怯懦地坐在原地,踌躇良久才支吾着开口对姜宁说:“姐、之前……对不起。”

    姜宁睁开眼看他,姜至诚语气忐忑:“我以后再也不和他们混在一起了。”

    姜至诚这话是诚心诚意的,经过上次的牢狱之灾,那几天担惊受怕的日子让他苦不堪言,他已经得到了教训,再不敢忤逆姜宁的劝阻,和那些人狼狈为奸了。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姜宁对他失去了信心。

    姜至诚看着姜宁,神色紧张。

    良久,姜宁点头:“嗯。”

    又问他:“最近去学校了吗?”

    “去了。”

    “他们……”姜宁顿了下,“你的同学还说你吗?”

    姜至诚的表情忽的就变得坚定起来:“我现在不怕他们说。”

    姜宁有些欣慰地笑了下。

    午饭前,姜安回家了,拿着两瓶酒,见到姜宁也没说什么。

    陈丽珍喊开饭,所有人都落座。

    毕竟是除夕,陈丽珍和刘云一起掌勺,菜色很丰富,但姜宁却没什么胃口。

    她盯着一盘菜里的小辣椒出了神。

    于阳已经很久没吃过辣了,今天过节他也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他这么嗜辣的人一定很不好受吧?

    “多吃点,都瘦了。”边上的刘云夹了块肉放进姜宁的碗里。

    姜宁回神。

    席上很安静,彼此间偶尔交谈上两句并不热络,姜宁更是全程低着头食之无味,一颗心一直记挂着医院里的于阳。

    陈丽珍觑了眼姜宁,突然问她:“今天晚上……还要去医院?”

    于阳出事的消息姜宁没有瞒着家里,她点头:“嗯。”

    陈丽珍的表情一时变得有些不好看:“大过年的还去医院意头不好,这两天就待在家里吧。”

    “他需要人照顾。”姜宁说。

    一直沉默着的姜安也开口了,语气生硬:“别去了,他现在这样你还打算跟他一辈子不成?”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

    姜宁放下筷子,抬头看过去,无所畏惧地应道:“对。”

    姜安怒气又起:“你——”

    “大过年的别吵架。”陈丽珍阻止他,又转头对姜宁说,“我们说这话也是为着你好,以前你和他在一起我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现在……他都不是完人了,你还跟着他不是把自己的一生都赔进去吗?”

    姜宁僵着脸起身,快速地说了句:“我吃饱了,先走了。”

    不待众人挽留,姜宁踅到厨房门口,去客厅里拿了自己的包就往大门外走。

    没走几步,后面传来刘云的喊声。

    姜宁顿足。

    刘云匆匆几步走到姜宁面前。

    姜宁绷着脸不开口。

    刘云把手上的保温盒递给她:“我就知道你要走,刚才就装了点汤,你带去给小于补补身子。”

    姜宁神色莫名地看着她,声音在寒风中颤抖:“你还同意我和他在一起?”

    刘云温和地笑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这么大了,知道自己要什么,妈不拦你。”

    姜宁眼眶一热。

    刘云抬首望着姜宁,用手摸摸她的脸:“你长这么大妈也没帮你什么,你要记住,以后不管遇着什么苦都不要自己死扛着,来找妈,妈这里有你的家。”

    姜宁哽了声:“好。”

    告别了刘云,姜宁一个人顺着小路往外走。

    今天除夕,每家每户都张灯结彩,只把新桃换旧符。孩子们在门口嬉笑打闹,远处还时不时传来炮竹声,热闹喧嚣,这是个人间好时节。

    但这热闹是他们的,不是她的。

    姜宁想,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她会和于阳一起离开青云镇,回他的老家过年,于母对她的态度或许不会这么冷淡,于阳还是好好的,明年他们可以另觅一个去处重新开始。

    两年前她逃离青云镇,两年后老天连逃离的机会都不给她。

    姜宁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起。

    “姜宁姐,新年快乐啊。”方原的声音里都透着欢乐。

    姜宁后知后觉自己这个电话打得不合时宜,可她却等不及了。

    默了下,姜宁开口问:“方原,你那个研究项目做得怎么样了?”

    方原想了下说:“现在已经是在收尾阶段了,我的前辈对我这个课题很感兴趣,打算找机会帮我发表出去。”

    “什么时候?”

    “嗯?”

    “什么时候能发表?”

    “……年后吧。”

    姜宁抿了下唇。

    方原犹豫了下还是说:“这份调查发表出去可能也只能引起舆论的关注,要把那些诈骗犯都抓起来……证据不够。”

    姜宁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说:“尽力吧。”

    尽力吧,能改变多少就改变多少。

    “方原,你一直都相信正义吗?”姜宁突然问。

    “当然。”方原回答,转而问她,“姐,你不相信吗?”

    姜宁抿嘴,眼神空洞,呐呐道:“我不知道。”

    姜宁去汽车站搭了车,发车时车上还是只有她一个乘客。

    司机说:“你也是赶上了,今天除夕只上半天车,这是最后一班了。”

    姜宁笑笑。

    师傅从后视镜中看她,问:“今天去市里,家在那儿?”

    姜宁想到了于阳,点了下头,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似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回答:“是,家在那儿。”

    到了市里下车,姜宁一刻也不歇息径直赶往医院。

    她从医院门口一路小跑去了住院部,上了楼停在了于阳的病房门口,歇口气,擦了擦额际的汗,手搭上门把拧了下,推开了一条小缝,刚想走进去就听见于母的声音传出来:

    “阿阳,等出院后跟妈一起回家吧,你现在这样我不能让你再出来了。”

    “回去后就做点小买卖,也不要再修车了……小园是个好姑娘,她那么中意你,你就听妈的话把她娶了吧……”

    姜宁轻轻地掩上门,提着保温盒往走廊尽头走,最后停在尽头的窗前,把窗一推,一阵冷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窜进来,吹散了身上原有的几分热度。

    “姜宁。”林航从走廊另一边走来。

    姜宁回头。

    林航看了眼大开的窗,皱眉:“你怎么站在这吹风,小心感冒。”

    姜宁说:“没事。”

    林航端详了下她的表情,问道:“没回家?”

    “回了。”

    回了又来了,她有多挂念那个男人。

    姜宁问:“你呢?”

    林航回答:“我下班后就回去。”

    “辛苦了。”

    林航没走,犹豫了下还是再劝了句:“别站在风口了。”

    “好。”

    那头有护士喊林航,他没理由再留下,离开前又回头看了眼姜宁。

    她还是站在窗口一动不动地望着外面,那扇窗就像是一个画框,而姜宁就是画中人,孤独地、倔强地望着远处的天。

    天际的那轮不甚明亮的太阳一点点地落下,天色渐渐暗了。

    五十八

    于阳在元宵之前出了院,王叔把于母安排住进了自己的车厂里,本想让于阳也搬过去住,他现在这样的情况缺不了人照顾,可于阳却一口回绝了,态度很坚决。

    王叔和于母都拧不过他,只好让他回到了修车店。

    下午,姜宁跟着于阳回到了镇上,王叔开车送他们到了店门口,之后就先带着于母回车厂放行李。

    修车店很久没开张了,卷帘门上蒙了一层灰。

    于阳问姜宁:“钥匙带了吗?”

    “带了。”店里的钥匙她一直带在身上,姜宁低头掏包把钥匙拿出来递给他。

    于阳接过钥匙,上前蹲下身子开门,一手拧开了锁,刚动了动另一只手想拉门上去时才恍然发觉自己只剩下一只手了。

    他顿了下,眼神看向右侧空了一半的袖子,晃晃荡荡的毫无力度。

    姜宁见他不动,问道:“怎么了?”

    于阳这才用手把钥匙□□,用左手拉门。

    卷帘门‘哗啦’一声往上卷,上面的灰尘簌簌地往下落,姜宁呛了下,抬手挥了挥。

    于阳环视一周,店内的东西还如他离开前那样放置着,可是物是人非。

    外面突然有人喊:“师傅,你过完年回来了啊。”

    姜宁回头去看,是一个少年,推着自行车正往修车店来。

    那少年在店前站定,径直说:“我自行车的轮胎坏了,前两天来找你修你不在,今天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还真回来了。”

    他把自行车停着说:“我过两天要开学了,你帮我看看。”

    少年没注意到于阳一侧空荡的袖子,姜宁心头一紧,往前走了一步刚想开口回绝,于阳却先她一步开口回答道:“好。”

    姜宁心底一震,偏头去看他,因为住院他消瘦了点,此时绷着脸,侧脸线条一如既往地刚毅。

    “谢谢你了,那我就把车先放在这,晚上过来拿。”少年说完就走了。

    姜宁凝眉,犹豫着还是说:“你刚出院,还是要多休息。”

    “一会儿的功夫。”

    于阳说着就回店里拿了把螺丝刀往自行车那走,蹲下身体仔细检查了下车轮,他用手把充气阀拔了,拿螺丝刀把外胎撬开,因为要一边撬一边转动轮胎,他一只手无法同时兼顾两件事,抿嘴盯着轮胎停了会儿。

    姜宁上前也蹲下,伸手说:“我帮你。”

    “不用。”于阳头也没抬说。

    姜宁伸出的手顿住,然后才缓缓收回,握紧。

    于阳似乎察觉自己的语气过重,干干地补了句:“我自己来。”

    说完他就把自行车的车架架到自己的肩头上,稍微起身一扛就把前轮顶了起来,之后他拿螺丝刀一点一点地把外胎撬开,虽然他惯用左手,可是少了一只手到底还是有许多的不便,轮胎没法用另一只手固定,他只能边撬边调整车胎位置。

    姜宁见他额头渗出汗水,十分吃力,事倍功半,于心不忍,可是她不敢再鲁莽地出手,怕伤了他的自尊。

    从卸下轮胎到最后的换胎重装,全程都是于阳自己一个人做完的,等到把充气阀拧上去时,这活儿算是结束了。

    姜宁暗自松口气。

    于阳的表情并没有一点儿欣慰放松的迹象,反而是更加凝重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上面沾上了灰尘,衬得手掌心里的纹路更加清晰可见,弯弯绕绕地交缠重叠在一起,复杂得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以往十来分钟就能利索做完的活儿,他现在需要花上半个多小时才能勉强完成。

    姜宁见他有些郁郁不得志,开解他:“你刚出院,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以后、以后会好的。”

    于阳垂下仅有的一只手,看向姜宁,开口不辨情绪地说:“姜宁,不用安慰我。”

    “我没有,只是……”只是不想看见他露出那种迷茫失望的表情。

    姜宁没说完,拿手指甲扣了扣手心,又强笑着开口说:“于阳,我把东西再搬回来和你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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